他爱他就够了

【楼诚衍生】【谭赵】《人间夜雨》(十)

快码字去吧看把你闲的:

明天再一更就完结了。这个周末是大口嗑凯的周末呀~




【十】正壮士、悲歌未彻 


 


谣言爆发半个月之后,赵启平回到了医院,继续工作。


是他主动告诉凌远他想回去的,本来,凌院长还想让他继续修整几天,毕竟这整件事,对他的伤害最大。流言刚刚平息,这时候,论谁都想多避几天风头。


他谢绝了。第一天回去上班,其实也没什么很大不同。患者还是蜂拥而至,手术还是一场接着一场,加班还是无法逃脱。若实在要挑出不同来,那大概就是,护士和女病患对他不怎么再开玩笑了,距离感就这么自然而然形成,她们还是得体微笑、规范地辅助他工作,可是,她们对他敬而远之了。赵启平觉得,这并没什么不好。


午饭时间,他不太想去食堂,那些同事还没习惯他的突然归来,总用奇特的眼光看他,且让他们习惯几天。于是他就把饭带到办公室里吃,那时李熏然还特地来关心了他一下——说是特地,实际上这小警察进他办公室的时候,手里拎着大大小小饭盒,明显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。他往赵启平对面一坐,故意慢慢揭盖,让香气一丝丝跑出来,颇具神秘感。


“你还没揭完,我就快吃完了。”赵启平头都不抬。小警察秀恩爱失败,明显失望了一瞬,埋头乖乖吃菜。


“这几天,我和院长想请你吃顿饭,给你压压惊。”李熏然吃的投入,倒还不忘说话。赵启平想,他要是凌远,看见他这幅吃相估计会觉得特别幸福,不过,也许凌远已经习惯了,真是好福气。他说,“但是看见你居然这么镇定,哪里需要压惊。”


他从凌远那里得知,赵医生散完心回到上海,立刻就要回来工作了,他着实吃惊了一下。那些日子漫天都是他的负面新闻,微博热搜也是他,花边八卦也是他,这会刚刚平息下去,他这个以一己之力扛着谣言的小医生,居然这么快就站起来了——凌远说,他不是“站起来了”,从始至终,他一直是站着的。


午后的温度回暖,温柔和煦。赵启平轻笑,他说,“那我请你们。”


他们约定了周五,去谭宗明上次带他去的那家露天餐厅。


一周就这么过去,其实根本没有那么跌宕,没有小说里主角历经磨难重归的情节,各自相安无事。周五那天下班挺早,是个好天气。五点多,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。他站在医院门前,想了想,给谭宗明打了个电话。


“陪我去个地方,行吗?”他问。


谭宗明大概也是刚刚下班,那边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,“行啊。”他毫不犹豫,“我去接你,你现在在哪?”


他在花岗岩台阶上,居高临下,看着来来往往那些人群和车流,身前是烟火人间,身后的医院就是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地方,也是个缩小的世间百态。春天的风还带着凉意,但强大得不由分说,一阵阵地撩着他风衣一角。那是个奇妙的感觉,各色人等他的俯视下经过,他又像孑然一身,又仿佛,这些素昧平生的人,都是他的亲人友人。


除去初次见面,谭宗明每次单独见他,都没让司机跟随,自己开车。他来了,就停在十步以外的地方。


赵启平上车,“去市档案馆。”


“你想查什么?”谭宗明随口问,语气很明显,他已经隐约有猜测了。


“不是你说,好像曾经见过我吗。”他挑眉,指尖像竹又像玉,无意识地在座椅上轻敲。


谭宗明在等红灯的间隙,侧过脸看他,这时候的感受已经和初见那晚截然不同了。那时是看着一个惊喜,一个感觉,最多,是看着个一见钟情的可能。可现在,三个多月过去,他们俩早就换了人间了。曾经种种,其实不查也罢,不会影响他们现在的交往。但那些过往若真的存在,毕竟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东西,他和赵启平,总归还是希望弄清楚。他问,没有任何线索,你从打算哪里查起呢?


赵启平的眼睛在黄昏里眨着,那里满满地,装了两个鲜红的太阳,因此莫名有些含情脉脉。“很简单,”他说,“我只要查一栋房子。查到了,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


 


他们在档案馆没待多长时间,正好能赶上与凌远他们的约定。赵启平目标明确,到了馆里,直接查1998年前上海的街道布局,重点放在他家住的老房子附近。那地方当时相当于城中村,确实有几条这样的破败巷口,他根本没费什么力,就找到了那天梦里出现的地方。


档案馆的工作人员说,98年的时候,地图里这座房子确实是个老式建筑,似乎住着一个富贵人家,抗战后期家道中落,房子被远亲改造成一家高级酒店,当时名气还不小,经营上海本地菜。三大改造之后,酒店经了许多人的手,又被改装了许多次,渐渐看不出从前的格局。后来终于倒闭了,就一直原封不动,搁置在这了。


不过,具体是哪个家族,还需要进一步查证。工作人员说,也不需要多久,让他们两人稍作休息,自己去里间翻书柜。


“你什么时候见的那座房子?”谭宗明问他,顿了顿,又说,“不会也是在梦里?”


“没错,那时房子前面坐着一位老人,跟我长得几乎一样,后来,又梦见老人的少年时候,画素描,画一个跟你很像的人,最后在纸上签了个‘诚’。”赵启平慢慢回想,把细节一五一十都告诉他,他说,“所以,我有个猜想。我小时候,家里人跟我提到过一个故事。故事里有个人,单名‘诚’字……”他讲着,忽然停下了,“你刚才,为什么要说‘也是’?”


他话音未落,工作人员从里间出来了,拿着资料簿,还有一摞照片,他说,查到这个房子,曾经是上海明家的公馆,归属明镜小姐,她于1940年一场意外中去世,在这之前,曾做过十几年明氏企业的董事长。


“现在仅存的照片,只有明公馆的。明家当时大约有四五个人,没有一个留下照片。”


他拿来给两人看,照片是黑白的,看得出已经十分古旧,但保存完好,基本可以看到原貌。花园里草木繁盛,公馆正对着大门,无论是门框还是阶梯扶手,都能隐约看出雕花。后院一片草坪,一张石桌,正中竟然还放着一张羽毛球架。


那公馆的确是一个家的模样,即使它太繁华,太庞大。


也许午后,茶水和点心会摆在这张桌子上。明大小姐会坐下来看几眼杂志,实际上,心思和目光全在小弟身上,那孩子吃了满口点心,噎的直咳嗽。而明大少爷若是心情好,也许会和两个弟弟切磋一把羽毛球,谁赢谁输,并不重要,可大少爷总会让弟弟们赢。因为姐姐说了:孩子开心就好。


入了夜,公馆会灯火通明。每一天的菜式,都对每个人的胃口,即使偶尔不对胃口,或者小丫头把饭煮糊了,把盐放成了糖,他们也就一笑了之。若无事,明大小姐是睡得最早的那一个,她并不知道,小弟就在隔壁,给他心爱的姑娘写情书,他写,亲爱的曼丽,然后就不停抓耳挠腮。她更不知道,明大少爷和那个单名‘诚’字的青年,安静坐在楼下,画油画、画素描,模特就是心底无可挑剔的彼此。


那是1940年,伪政府已经成立,76号已经杀人如麻。而上海早已沦陷,万国建筑早已在国土上拔地而起。那些日子里,战火也许就响在一条街外,也许溅出的火星,曾数次点燃过院落里的树。外面腥风血雨,个个都在刀尖上跳舞,可只要回到家,那一定会是好时光,全家人都在同一间房子里,共享煮饭的香气、钢琴的乐曲,共享夜晚的雨、清晨的风。或许,大少爷和他的阿诚弟弟,在没人注意的时候,还会共享一个拥抱,再隐秘些,就是一个深吻。只要有一分钟机会能相聚,他们四个人,都会全力以赴。因为相聚是为了今后某一天,毫不遗憾地分离。某一天,有人流泪,有人流血,有人生离死别,有人消失不见。


谭宗明翻看那些照片,“因为我也梦见过。”他低声说,“梦见我在唱《苏武牧羊》,你为我伴奏,屋里红烛高照,新年到了。所有人都在。”


 


赵启平先进的餐厅,谭宗明距离两步跟在他后面。他定了一个隔间,竹编的屏风与外面隔离开来,坐的位置能看见那个池塘,也能听见假山上的流水。


李熏然眼尖,第一个发现了他们,先是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,“我还以为,谭总真的好心请你去厦门‘散心’。”,他侧过脸,偷偷冲凌远挤眼睛,“果然是你猜对了。”他说。


“恭喜你们了。”凌远倒了杯酒,他没太有玩笑的表情,大约是真心想祝福,“也恭喜你,挺过来了。”他跟赵启平轻轻碰杯,琤琮一声清响,杯子里的红酒晃了晃,杯壁就被涂上旖旎的红。


“没什么挺不挺过来的。”赵启平只是笑,喝了口红酒,“当那天我突然发现,在网上,我申不申辩都没什么用,没人会听的时候,其实就已经‘挺过来了’。”


他刚说完这句,感觉到谭宗明在桌子底下握了下他的手,于是他也握住他指尖,示意他,自己只是随便谈谈,那只是事件过后,他的一个感受罢了,没什么可担忧。那天他在电脑前面坐到黎明,终于发现,不管他如何忿忿不平,如何声嘶力竭,如何想表达出内心的委屈和不甘,其实都是没有用的。若是陷入泥潭,挣扎只会越陷越深,越来越洗不清。他才明白这场闹剧教会了自己什么,人间某些道理,他需要慢慢懂。


那顿饭气氛很是不错,四个人都知趣,都聪明,也都通情达理,这样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吃饭,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。六院的分院已经装修完毕,年底就能投入使用了,到时候,赵启平准备搬过去,到那里工作。按照凌远的话讲,就是分院离他自己家、离他爱人家都更近,天时地利人和。


他毫无芥蒂地笑了,余光看着谭宗明,两人都恰到好处的微醺,恰到好处的愉悦。谭宗明左手伸过来,若有若无地环在他腰上,与凌远碰杯表示感谢,他说,那再好不过了。


温暖的手臂绕在腰间,水声静静地响,有夜风有星光。那时,赵启平突然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。曾经他不是没有感受过什么“喜悦”“幸福”,可是,似乎总像是雾里看花,也不是不欢欣,只是隔了一层玻璃,忽近忽远,忽隐忽现。


但现在,他真切地触摸到了,所谓“幸福”不过就是一团云,就凝在他指尖,脆弱单薄,可是,他竟然可以离它那么近。那时,他才明白,到底是为什么,那么多人宁愿忍受种种肮脏,种种难堪,忍受种种世态炎凉,心甘情愿地长久羁留人间,流连忘返。


 


清明节假期的时候,谭宗明邀请赵启平去郊外度假,那里有一处私人山庄,风景漂亮,隐秘性强,只有走水路可以到达。渡船靠岸,早已经过了晚餐时间,山庄的主人就在码头迎接他们,木栈道被芦苇挡住一大半,野鸭刚刚羽翼丰满。


主人领他们去住所,问需不需要一些夜宵。两个人路上随意吃了点,这会没什么胃口,只要了茶水。住的房间极宽敞,处处落地窗,几乎半露天的设计,窗户上,还有床的四周都是白色纱帘,风一吹,就次第飘起来。像《倩女幽魂》里的兰若寺,可是少了那份阴森,变成绝对的静谧。


赵启平刚洗完澡,坐在窗台上擦头发,两条腿光裸着从衣摆里垂下来。室内开着那盏大顶灯,光线太明亮,他看不清窗外的景色,于是跳下来把灯啪地关上,黑暗像潮水一般,突如其来降临。


山庄三面临水,一面临山,他们的住处就依水而建,入了夜,能看见地面上的景观灯,沿着木栈道延伸到遥不可及的地方,星星点点。他发现方才下船的那个码头,不远处就是一座石桥,曲折蜿蜒,连接着水心一座亭子。风变得凛冽起来。


赵启平朝那个亭子的方向一直望,目光潋滟,忽然开门走出去。外面是个露台,谭宗明就坐在那里读书,他过去,与他并肩坐着。


“想听我讲个故事吗?”他轻声问。


谭宗明放下书,饶有兴味地看着他,“可以啊,”他说,“你愿意讲,我就愿意听。”


不用他们之中谁提议,两个人早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。听故事,当然需要更加应景的场所。他们起身,回房穿着整齐,往那座湖心亭去。


船工远远看见,划过去为他们摆了茶。


赵启平的声音本身就格外好听,像人一样棱角分明,来到夜色里,声线就蒙了一层神秘的光晕。那种声音,天生适合用来讲些旧事,他能把陈年旧事里的灰尘全部抹去,换成醇厚,换成风吹草低的苍茫。


他要讲的故事,经历了许多次转述,已经失了真,有些情节早已不可考,像年久失修的钢琴。但他觉得,这架钢琴即使无法重见天日,也至少见一见此刻的月光。


远在赵启平父亲的叔伯辈,在80年代曾经受过委托,寻找一位老人。那几年赵父还年轻,正在学医,叔伯退了休,当时自发组成了一个医疗团队,去全国各地的养老院、福利院,义务为他们提供检查治疗。大约是在1982年,一位自称明晗的先生找来,说希望借他们医疗团队寻找他的大伯,名叫明楼。


那时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长辈,明楼先生的二弟明诚,是他完完整整地告诉这个团队,当年发生的那些事。


这样年龄的老者,大约出生在辛亥革命之后没几年,从少年到青年,再到衰老,看尽了几十年所有动荡、纷争、变迁,无需多言,只要或站或坐地在那里,就自然而然地庄重,浑身都是岁月,整个人就是一部近代史。他说,明楼与他只有宗法,没有血缘,明晗也不是他血缘上的侄儿。


他儿时受过养母凌虐,被明家恩养,十四岁那年,跟随明楼大哥去了法国读书。明楼曾说,一定要让他受高等教育,世界越不堪,他就需要越坚忍。后来,也许是他太过坚忍了,他违背明家“不问政事”的家规,做了中共中央交通局烟缸的下线,在1935年只身去了伏龙芝军事联络学校。四年之后,重回故国,带着三重身份,陪同兄长参与斗争。


那个年代许多类似的家庭,其实都有相近的经历。并不完全是“担负起”天下兴亡,即使你拒绝过问,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,某一天,“天下兴亡”这四个字也会像四片雪,防不胜防,毋庸置疑地,落在你的肩上。所以无法闪躲,最好主动迎接。明楼说过:这就是战争。


1942年,明晗出生,他是小弟明台和未婚妻的儿子——明镜去世后,明家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办一场像样的婚礼,他就转移到了北平。在那里,明夫人诞下这个独生子。


同年,明台夫妇牺牲。明楼在任务中失踪。明晗被北平中共地下党暗中带到上海,交给明公馆里仅剩的那一个人,当时正准备孤注一掷、玉石俱焚的明诚。据称他计划的那个行动,代号简洁明了,就叫“裂瓷”。青瓷正欲从高空坠下,却被那不满周岁的孩子接住,孩子抬起脸,水灵灵的眼睛,对他纯洁无暇地笑。


“连我父亲都没见过明诚先生的样子,不过,当我听说他党内代号‘青瓷’的时候,他的模样自然而然就在眼前了。”赵启平缓慢道,“九秋风露越窑开,夺得千峰翠色来。满山的苍翠葱郁,好像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了。”


明诚带着孩子去了巴黎,在那里独身一人养大这个明家血脉,同时没有放弃寻找兄长明楼。可是,距离和通讯手段种种限制,兄长一直杳无音信。等到他终于得以回国的时候,已经是20世纪80年代,天地早都变换了,寻找更是艰难。明晗打听多年,找到这个或许能提供帮助的志愿者组织。


他们是在一家养老院内找到明楼的,那是1984年,寒冬腊月,雪一场又一场地下。然而明楼先生,早已故去在83年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。


明诚的原话是,他们终于还是至死不得相见。


在当时那个年代,“名节”这个东西既弥足珍贵,又一文不值——因为贵贱之间,也许只是半分钟的事,也许下作者佯装高尚,也许高尚者自甘下贱,也许为了某个隐蔽却明亮的目标,士大夫都跪了五斗米。所以那些年,明楼与明诚虚与委蛇,并不甚介意走在街上,就有愤世嫉俗的学生指着他们的座驾大骂“汉奸”,他们的形象是汉奸形象,有些标榜爱国重于生计的商铺,拒绝卖给他们商品,他们若有后代,出生的那一刻起,纯真可爱的婴孩就是汉奸家属。而这些他们都不介意,有时候,他们甚至都拿这个称呼作为笑话。


可是,明诚先生得知,明楼故去以后,既无追悼,也无祭拜,只有一位堂哥的女儿前来料理后事,极简单的丧礼,就将他葬在了郊区的墓园中。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——或是根本并不知晓,他曾经做过什么,留下过什么。


战争时期,每一身衣装都可能是殓装,每一句话语都可能是遗言。那天明楼站在高台上,居高临下看着那座城市,而风,从更高处俯冲下来,像只鹰。他就这样看着楼下街道,那里穿梭着人群,熙熙攘攘。他说,我希望告诉所有的人,我是个抗日者,是个中共党员。


他生前做的是个什么工作,自己并不是不知道,相反,没人比他更了解。明诚也陪着他,他做什么,自己就做什么,他当什么名,自己就当什么名。陪他将军百战身名裂。


明诚带着明晗去郊外祭拜。枯黄杂草覆盖着墓碑,那上面孤孤单单的两个字,明楼。不是英烈,不是志士,生无礼敬,死无悼念。一抔黄土而已。


明诚先生没有把他的坟迁回苏州老家,然而清明寒食,年年祭拜,也叮嘱明晗和他的后人,今后无论如何不能遗忘。后来,在1998年的秋天,一个同样凉爽,同样月明星稀的夜晚,他无疾而终。


两人葬在一处。


 


“无论他们和我们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,”谭宗明轻轻叹了口气,握着赵启平的手指,他说,“我想去祭拜两位先生,就今年清明节。”


“当然。”赵启平应下,声音在黑夜里有种冷冽的清晰,很轻,却掷地有声,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,“我父亲告诉过我,据说,明楼先生当年在伪政府工作的时候,曾经很喜欢一首诗,我查了,然后把它抄了下来。”


谭宗明接过那张纸条,刚刚萌芽的一丝光线,已经够他看清楚上面的字迹。与此同时他发现,那首诗是那么熟悉,似乎某个年月里,反复朗读背诵,早已烂熟于胸,变成他的一部分。赵启平的字迹隽永,但字里行间的行笔却有些犹豫,他想,他抄写的时候,大约也是如此想法。过往从史册里渗出,流在周遭的风中。


所以,那风变得清冷,他们吸入的空气里,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光。东边开始亮起来了,仅仅是一点莹白色,夜空太黑太深沉,它不足以点燃,不过,黎明迟早会来。水鸟扑扇着翅膀从湖面擦过去,带起水雾,船家就醒了,在船舱里点起一支烟,长长叹息。


谭宗明沉下声,把诗读了出来。


“谁终将声震人间,必长久深自缄默。谁终将点燃闪电,必长久如云漂泊。


我的时代还没到来,有的人死后方生。出自,尼采。”


 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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