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爱他就够了

【楼诚衍生】【谭赵】《人间夜雨》(四)

快码字去吧看把你闲的:

* 深夜更文。早些时候光顾着舔战斗凯了……


* 本章轻微安樊暗示,雷者慎。




【四】趁你红唇依旧


 


年初四的时候,赵启平就回到医院了。他实在觉得新年越来越没什么好过的,姐姐是典型的苏州女人,温和淡泊,也不热衷这些。他自愿代替一些同事值班,自然换来了不少小谢礼,这个时候,过年乐极生悲而被送到医院的患者尤其多——酒精中毒、消化不良、跌打扭伤。他经过医院大厅,看着那排队挂号的人群,黑压压的,空调开得莫名燥热。


谭宗明还没有回来,常给他发照片,他借着年假这段时间几乎把新疆走了个遍。天寒地冻的地界,旅行者都望而却步,他却一个人说走就走。赵启平收到那些照片,犹豫了一下,心想要不要稍微关心一下他保暖够不够,正想着,下一位患者一瘸一拐地进来,他觉得,还是罢了吧。


他没想到今天也可以按时下班,天边一角不知怎么,是深橘色的,照的室内一片淡红,有些不真实。他突然想到《唐山大地震》里,灾难降临前那红紫色的天。随即,他为着自己这个联想笑了,就在这时,手机收到一个微信。


他以为又是谭宗明,打开却小小惊讶了下,是安迪发给他的,她说,22楼五个人也都回来了,晚上想去吃点好的聚一聚,问他想不想去。


这几年,赵启平早就跟那五个女孩打成一片了,平常吃饭游玩,都有他一份,按照她们的话说,他的身份叫做“男闺蜜”。去年曲筱绡跟他分手以后,倒还能分寸得当地做朋友,这大概算是她的优点。好聚好散,客观来讲,也不是件坏事。


他答应下来,开车去她们说好的地点。


 


餐厅的风格很小女生,到处都是多肉植物,到处都是花边彩绘,看上去一定是那几个年龄小的姑娘找的地方。赵启平进门的时候,有只白猫正好跑到他脚边,戴着礼帽领结。


“球球回来。”吧台的女孩子头都没抬,唤了一声,那猫就骨碌碌滚远了。


赵启平心情莫名地好,路过吧台,看见那只猫雪球似的窝在女孩怀里,他喊,“球球?”


猫没理他,倒是女孩闻声抬起头,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下,不知是什么眼神,眸子里晶亮,目送他到走廊那转弯处。


他被服务生领到包间。今天路上不堵车,他到那里,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,他不确定里面是不是有人,轻轻敲了下,没有回应。他推开门。


屋里有极淡的香薰气味,还有音乐,灯开了一半,上海城区的旖旎灯光从落地窗渗出来,他站在亮处,看见明暗交界的地方坐着两个人。安迪的脸颊贴着樊胜美的额头,低声笑着,手指摸她长发,光线如水,沿着女子的披肩发躺下来,几乎能听见畅快的水声。她们影子长长拖在地上,似乎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。


赵启平隐约知道自己是撞破了什么,他站在门口,脑子里反应了一会,才想起来他应该不动声色地合上门、退出去。


“吃晚饭了吗?”门刚刚关上,那一丝缝还没有闭严,谭宗明的短信就进来了。


他捧着手机,就盯着这几个字看。心里忽然就乱了,杂念象是破土而出的芽。他出了大门,打算到外面透透气。白猫窜出来,跟在他身后。刚刚站住,一束车灯晃过来,是那三个女孩到了。


“我们来晚了,你怎么不先进去?”女孩们七嘴八舌,丝毫不注意赵启平有些出神的表情,而接下来,她们也没工夫去注意了。白猫圆溜溜地滚过来,曲筱绡尖叫,抱起那一团。


他跟在这几个青春期活力过盛的女孩后面,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其妙跳了一下,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

他抬起头,夜空里有零星几颗星星。它们在看着他,最是慈悲,他心里不愿示人的,它们都心知肚明。


很多时候,赵启平会无端羡慕起身边的人,羡慕他们的勇气,他们的决断,他们的理性。是是非非都能分这么清楚,想做就去做,做了便是做了,一身毅然决然的潇洒。他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。


他爱的,无法坦诚相待。他不爱的,也无法快刀斩乱麻。所以他不愿意碰触所谓“爱”,往往浅尝辄止,倏忽便远离,如同对待酒吧里那些女孩子,还有对他暗自倾慕的那些患者。他看起来象是游戏人间,象是万事不关心。而他明白,无非是因为骨子里那点感性和优柔。


很多时候他不敢轻易爱一个人。怕藤与蔓会纠缠不休,最后玉石俱焚。


赵启平坐在包间里,灯光惨白,安迪的唇在强光下异样的红,她举起酒杯,冲他微微一扬,笑了。他从没见过,她原来可以这样妩媚。


 


那顿饭,所有人都喝了点酒,恰到好处的微醺,夜色也浓淡正好,适合畅谈,适合袒露心扉。她们的话题,自然而然谈到了谭宗明。赵启平给女孩们看那些照片,他发给他的,星空、冰河、白杨树,超脱人世的美。


那棵白杨树的照片上,谭宗明标注了几个字,他说,挺想你的。日光毫无遮拦,干净赤裸地照在那些枝干上,让那树一瞬间象是有了表情,安静冷清,近乎固执。


安迪的关注点停留在树上没有一秒钟,自然而然转到了字上面,她嗤地笑出来,轻声问他,“你和他,是什么关系?”她没有忘,那几天谭宗明总是赶着饭点,匆匆忙忙从晟煊离开,打包大大小小的餐盒往六院跑,送给某个医生。她不确定赵启平愿不愿意说,因此不是在追问,语气是轻柔的。


赵启平低下头,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轻划,那照片无辜,随着他摇摆不定。他说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
“我上次问他,他是不是在追一个医生,”安迪抿了口红酒,刻意放低了声音,让他们的谈话只有两个人能听见,那边四个女孩叽叽喳喳,不知在聊些什么,她说,“如果我没猜错,那个人就是你,对吗?”


赵启平没否定,在安迪眼里就是默认了。他沉默了一会,越发感觉自己没法回答安迪的问题。她是个纯粹理性的女人,什么东西都希望弄得透彻,最好没有任何纠缠曲折。可事实上,他和谭宗明之间的关系、感情,连他自己都看不明白。说爱情,不象是爱情,谭宗明似乎只是想与他接近而已。


“他没在追我。”赵启平轻笑,这是句实话。谭宗明靠近他,为他画像,对他一腔柔情,他看不透是因为什么,但他感觉,那并不是追求。而更糟糕的是,他完全抵挡不了那些温柔,甚至抵挡不了他一个眼神。


在他还没有弄清这些感情之前,这是件不太妙的事,他知道自己是个会玉石俱焚的人。


他说:“现在,我们也不是情侣。”


安迪挑了下眉,显然有些意外,不过没有深究,“老谭说,因为你给了他‘一见如故’的感觉。”她和赵启平碰杯,“这挺有意思的。”


这话声音大了点,那四个刚才聚在一块的女孩马上围过来,问他们是什么“有意思”。赵启平猝不及防被那些热切和欢快击中,按了按太阳穴,感觉脑子有点浮,象是醉意,但也不完全是醉了酒,他推了句“明天有手术”,提前离开了。


他走到门边的时候,安迪看了他一眼,似乎感觉到是哪句话让他不太痛快。他笑笑,示意她安心。


门轻轻合上,一室欢声笑语,被关在那个一墙之隔的世界里。


 


谭宗明是聚会的第三天清晨回来的。赵启平加了个夜班,他下班的时候,谭宗明正好下飞机,在机场给他打电话,说想见他。


赵启平没什么力气,困倦像个蚕茧,把他从头到脚裹住。他没精力去拒绝,懒懒答了一句“好”,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等着。他没睡着,但也不想睁开眼睛,眼睑覆盖的视野是片静谧完美的湖,睡觉的时候,人就躺在这片湖泊里。梦是湖面上泛起的影子。


那湖是被谭宗明打碎的,准确说,是他覆上他手背的手。


“回来了。”他握住那只手,淡淡地说。


这个时间,医院基本上没有人,走廊空旷的足够一眼望到头,空气里都是清晨特有的味道,冷而清洁。谭宗明手里一用力,就把赵启平抱了起来,一路走到停车场。


“你要是累了,就睡吧。我送你回家。”他发动车子,帮他把座椅放低一些。


赵启平摇摇头,“没事,就是乏,”他说,“跟我说说话,过了困劲就好。”


车从六院开过去,没有直接去赵启平那个小区,转了几个弯,开了一段,开到外滩那条路上。早高峰还没开始,人迹罕至,繁华地界反而像个荒城。早晨的风清冷而有力,在江上疾走。


谭宗明有一句没一句,跟他聊了在新疆这些天的事。他南疆北疆都去了,看了风景,受了严寒,拍下不少照片,在南疆还遇上一场暴动。按他的话说,这次值了。


他说,那天晚上,他在宾馆阳台往下看,亲眼看见几个人拿着砍刀满街乱砍。砍到一人的肩膀,公文包掉到地上,那人抖得像筛糠,慌忙去拾,被补了一刀,脑袋就像那天赵启平看的恐怖片,椰子壳裂开,肉崩出来,汁水血红。其中一个人抬头,正好看见他在阳台上。


那时他想,这伙人也有可能会进到宾馆里,堵在他房间门口。


“要是他们真去堵你了,你怎么办?”赵启平带了一丝笑意。


谭宗明想了想,“也不遗憾了。”他说。


赵启平转过来看他,他侧脸在清晨的微光里,有种瓷器质感,棱角分明,颧骨处还有道轻微的划痕。他叹了口气,“找地方停车吧,沿江边走一走,跟你聊聊。”他轻描淡写。谭宗明握方向盘的手稍微紧了紧,他听出来他有事。


车停下,打开门的时候,风猛地扑过来,拍打在他们身上。赵启平的风衣被风撕扯,象是面旗。战歌奏响了,旗帜升到一棵白杨树上。他沿着江边栏杆走走停停,天亮了,阳光色调逐渐变冷,从滚烫的红,变成淡漠的白。谭宗明跟在他身后,也不着急,等他开口。


江水起了皱,翻涌起来,拍打在岸上。


赵启平踏着人行道那些地砖,一步一块,大小正好。每一块方砖都像本书,记下了所有走过它的人。他就这样一直走,冷风是钝头的钢针,刺痛却不见血。他叹了口气,渐渐放慢了脚步,终于停下来,回过身。


谭宗明没什么喜怒,也跟着他停下,站在栏杆旁边,一只手搭在上面。他看着他。


“一直有个问题,想问你。”赵启平犹豫,似乎在措辞,“我们现在,到底在做什么?”


我们在做什么?不是友人,也不是在相爱,那又会是什么。从深夜书店那天初见,到乘车兜风,还有那个美妙的画像,那场冷冽的、铺天盖地的大雪,他发来短信,说星空很美,说突然挺想他。两个月来,比情人还情人,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对方生命里扎根、生长。


可是赵启平知道,这不象是爱情,前两天安迪的话对他也有所启发。至少,按照他的感觉,这并不是。谭宗明有时太过遥远,又太高高在上,像晟煊的顶层楼,而有时候又太近,几乎与他心有灵犀。


赵启平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,那感觉前所未有。他的确眷恋他,他也不由得想亲近他,可是他还没有爱上他。


“有些事,一定要说得这么清楚吗?”谭宗明笑了。


“可是至少我们应该心知肚明。”赵启平转过脸来直视他,他的眼睛比常人亮太多,也黑太多,凝视的时候,既含情脉脉,也冷若冰霜,他说,“可是现在,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。不是吗?”


三两只麻雀扑棱棱落在两人脚边,他们不动,它们也心安理得地跳跃、啄食。赵启平看着这些小东西,知道自己心里有块不可救药的柔软,让他又无奈又暗自生气。


“我说过,那天在书店看见你,就忍不住想接近你。就是这么简单。”谭宗明答。


赵启平叹气,“那天安迪问我,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。”他说,“我不知道怎么答。”


“其实我觉得,如果两个人喜欢接近彼此,喜欢与对方相处的感受,其他的也无足轻重。”谭宗明感觉到赵启平的认真,他深深吐息,伸出手,覆在他手背上,感觉到那里的凉意,“你穿的少了吧?”他细瘦指尖像冰棱,他下意识攥紧他们。


风又更猛烈了些,岸边停了辆皮划艇,被浪打的阵阵颠簸。阳光带着恶狠狠的妩媚,穿透云层,把那红胜火的江花,硬生生照成了满江金甲。然后云慢慢聚拢了,日光早夭,被关锁在那片黑暗里。江风粗粝,像古时征夫的灵魂,呼着粗气赤脚跑在黄泉路上。


赵启平无论走与站,脊背一直挺得很直,平常总有股清高的傲气。而他就这样站在江边,直着身子承受那些风,毫不闪避。


他是西伯利亚荒原上的白杨树,谭宗明是那些风,撞他、摇晃他,似有心也似无意。白杨树的枝叶噼啪作响,一边欢畅,一边挣扎。


他慢慢蹲下身去。天阴了,风过无声,而白杨倒塌。


 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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