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爱他就够了

【楼诚衍生】【谭赵】《人间夜雨》(七)

快码字去吧看把你闲的:

* 一条真理:甜度不够,凌李来凑。




【七】阮玲玉


 


警察局倒也没有为难赵启平,把他带去办公室,倒了茶请坐,两三个警察坐在对面跟他了解情况。好在他们见过许多这样凭空造谣的事件,深入了解一下,从头至尾梳理清楚,就明白谁是受害者。


他们倒是惊异于赵启平的镇静,他们以为他至少会萎靡不振。来找他谈话之前,警方也看过了那些谣言,那篇最初的文章,和各个论坛不断“深扒”的林林总总。


那是最标准的造谣者的语气,手段最低级,需要的素材也最少。但是,它最容易把一个人弄脏,脏的最透,也最不可转圜。


赵启平面无表情,声音沉着,回答着他们所有的问题。他周身都整洁干净,脊背挺直。


而对于最初引起警方注意的,赵启平那里“冰壶”的照片,他也解释过了:他所拥有的,只那一张照片而已,那只通透漂亮的水晶壶不知来历,也不知所踪,自始至终没有经过他的手,与他毫无关系。那只是造谣事件衍生出来的,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。


他一边说,警察在电脑上做着记录,打印出来,让他签字。


“顺便帮我立案了吧。”赵启平拿着笔,这才感觉到手指冷了起来,刚才一页一页细阅那些脏话的时候,手一直是温和的,到后来,变成烫的,可是从来没有冰冷。他深吸一口气,大约是刚才总是呕吐的原因,身上也有些微微发冷,“我想查那个谣言。”


“中午的时候,你们六院院长就报过案了。”一直在询问他那个年长警官告诉他,“我们也正在调查,你放心等待我们消息。”


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,大概过了晚饭的时间,正是万家灯火,正是茶余饭后,是谣言将要传播最快的那段时间,他们会借着亲人友人温馨的交谈,作为笑话作为谈资,再一次汹涌。


赵启平睡醒之后,一整个下午都在对着屏幕,任由那些从天而降的东西沿着角膜、耳膜钻到他四肢百骸。他觉得头疼。像是醉过之后淋了冷水澡,倒头便睡,醒来就会是这样的头疼,不剧烈,但无法摆脱。


警局办公桌上的台灯,灯管好像坏了,光线忽明忽暗,有些闪烁,灯头那里一股紫色不停跳荡。那位年长警官站起来,跟他握了个手,说谢谢配合,再见。


灯光在地上打出摇摆不定的影子,赵启平站起来,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,一直拖向远处。他推开门,走到警局大院里。天气不错,尽管还是冬日固有的肃杀,然而有月光,也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星,它们的光线始终微弱,也始终那么固执。人们都说夏夜最适合配圆月,其实赵启平觉得,那样荒凉的光,更适合冬天。


他也不知道,星空到底有什么好看,即使是谭宗明发来的那张照片,星光里有上古的寂静,他都无动于衷。可是现在,夜空里有星星,他莫名觉得,这很好。


有位年纪不大的警官从后面走上来,“赵医生,”他喊住他,“你还没吃过饭吧?不介意的话,带你到外面吃点,然后送你回家。”警官走过来,对他笑笑。


赵启平借着大院里的夜灯看他,那警察显然还不如自己年龄大,警帽被他摘掉拿在手里,头发有些自来卷,被压出帽檐的印记。他见赵启平不说话,以为他默认了,自顾自地讲:“我们局里食堂下班了,不过也不好吃。两条街外有个警校,食堂开到很晚,我们经常去那里蹭夜宵……”


“不用了,谢谢你们。”赵启平礼貌谢绝他,“我回家自己做点吃就行。”


那警官微微偏着头,唇角勾了下,“哎不是,我不代表我们局,只代表我个人。”,他笑着,掏出钥匙开了他自己的车,“是你们凌院长嘱托我关照你的。”


赵启平明白了。凌院长既然已经报了案,他被叫去了解情况,院长家里那个小警官即使没轮到上班,也不可能不过来。那头发微卷的小警官拍了拍副驾座位,让他坐到那里,然后发动了车,一溜烟开远了。


“警官怎么称呼?”赵启平问。他承认,他确实想要现在有人在旁边,跟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。


“李熏然。跟大家一样叫我熏然就行,别客气。”那警察心无城府地笑,似乎还有些羞赧,可是,他的话不少,“你们院长……没跟你们提过我?”


“没少提。”赵启平也笑了,眼神漫无目的地在车窗外晃,看那些明黄色的灯光,“不过他总叫你小警官,或者警察同志,没说过你名字。”


李熏然听着,笑得志得意满,车开进警校里,一个漂亮的转弯刹车,停了下来。他们沿着铺了地灯的道路走,食堂两层楼的灯光都还亮着,只是称不上灯火通明。造型莫名像个驿馆,足够收纳来往的倦旅人。


赵启平在家吐得胃里发酸,实在没什么胃口,只要了一碗素面。李熏然在家吃过晚饭了,为了陪他吃,也是一碗素面。来买夜宵的警校学生不由得都要看他们几眼,李警官带着个陌生人——或许不是陌生人,现在已经是热门新闻的男主角——坐在这里吃面。男主角显然没什么吃饭的心思,不停用筷子拨弄着那根青菜。


“凌院长让我给你带话,说苦了你了。”李熏然不像已经吃过晚饭的样子,三下两下那碗面就见了底,他说,“还有就是,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,你放心。”


赵启平抬眼,发现那小警察正看着他,于是也不再游离,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面条,比他家方便面的味道好得多。“我不会太过在意这些。”他低下头,眼睛无意识盯着那碗面,“不过,我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。”


他自从来警局协助调查,给他倒的茶水都一口没喝,李熏然看出来他没什么胃口。可是,他也见过几个这样蓄意造谣的案件,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被害人。


他父亲没做局长的时候,受理过一个典型案件。大约是2004年,受害者是个年轻女人,二十出头,似乎是跟前男友结了仇,那男人到网上请来所谓水军,一夜之间,把她糟蹋的一塌糊涂。李局长记得那天,她父母都得一刻不离地跟着,警察都害怕她离开别人视线就会寻短见,可是最终,那女孩还是跳了河。即使男人要相对坚强些,或强装坚强,也免不了抽几颗烟,叹几声气,他从没见过赵启平这样的。


他始终这么冷,自虐一样把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都看完了,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警局。可他不是不畏惧,也不是不恼怒,他的愤懑不比别人少,心里也不比别人平静,李熏然明白这个。可他不明白是为什么,这位赵医生到现在还能这样不悲不喜,一路望着窗外灯火,安静地跟他来到警校食堂,吃一碗最简单的面。


“熏然,你看过《阮玲玉》这部电影吗?”赵启平突然开口。


李熏然想了想,就明白他想表达什么。他托着腮看赵启平,看着看着,叹了口气。“我看过。”他说,不知怎么,有点不太忍心。


“我昨天一直在网上看他们造谣,累了,就去看了这个。”赵启平勉强吃了半碗,实在吃不下,示意李熏然他们可以离开了,他说,“我现在才知道,她的四字遗言实在是句很深刻的话。无关绝望,也无关痛苦,只是感慨,一句很浓很重的感慨罢了。”


李熏然跟他一起走出去,站在食堂外面,那盏路灯底下,这位小警官表情变认真的时候,身上总有股藏不住的正气和锐气,“我们局里,还有凌远,一定能帮你抵挡,帮你消除谣言。”他说,“可是你自己怎么忘掉这段经历,怎么渡过去,别人就爱莫能助了。”他拍了拍赵启平的肩,笑了,“加油。”


车开一路的顺畅,停在赵启平家门口的时候,是晚上九点半。“赵医生,还有件事,”李警官揉了揉鼻尖,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,“那位谭……先生,今天打电话找了凌远好几回,问你现在怎么样。”他看见赵启平站在车外,背着灯,眼睛里那缕极亮的光滑动了下,他说,“老凌应该怎么回他?或者最好,你跟他联系一下?”


赵启平被笼罩在一楼厨房的灯光下,有咖啡的苦味从那里飘出来。他站了一会,轻声说,知道了,然后消失在楼道的阴影中。


 


他看见一张画。准确地说,是一张素描。


一间公寓房,尽管格局小些,但简单大气,木架上有花、香水和书籍,壁炉里有火。赵启平浮在高空,俯视着少年时的自己坐在灯下,仔细修改那张画,眸子里有种纯粹的喜悦。窗外是鹅毛大雪,在风里不停沸腾。


画上的人是谭宗明。不,准确说,那人既像谭宗明,又不像他。少年画的这样认真,这样投入,心如止水,笔画一丝不苟地勾勒过去,握笔勾画的动作几乎可以称作虔诚,称作敬畏。画作完成了,少年有了些笑意,在右下角签了一个名字,诚。


这画面像极了在谭家那个夜晚,赵启平随意地躺在藤椅上,任由谭宗明画着自己的裸身。他开始有点理解那个时候,自己的心情,谭宗明的心情。他纯粹是因为医生的身份,不介意裸体出现在别人的画里吗,纯粹是好奇或者所谓自恋,想让自己变成一幅漂亮的油画吗。而谭宗明,是否纯粹是觉得他好看、他躺在那的画面好看,因而忍不住想立刻画他吗。


不是的。尽管那时赵启平就隐约觉得不是,可他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。那天晚上,外面正在酝酿一场铺天盖地的雪,空气里有灰蒙蒙的气息,还有不正常的回暖。谭宗明用一模一样的虔诚,画出赤身裸体的赵启平。


他俯视着那个少年收好自己的画,往沙发上一倒,睡着了。他睁开眼睛。


赵启平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梦,因为自始至终,他脑海里都是完全清醒的。刚才到家,他打开电脑想继续看那些谣言的动向,开机画面慢吞吞地在眼前晃动,他就睡着了。


也许那并不是个梦,就在开机的那几十秒里,自己的灵魂穿透时间空间的阻隔,到了不知何处那栋小公寓中,去看一位少年专心致志地作画,画他憧憬的人,敬畏的人,那也许就是他的心上人。


网上关于他的消息还在不断翻新,有些人正在扒他和谭宗明的关系,什么交易、一夜情,在他们那里,归根到底都是隐秘且脏污的关系。带着些许真相的谣言最是动人心弦,而最直接的真相就是自己微博里,谭宗明那幅油画。赵启平不想再看那画又被改成了什么样子,是不忍心,也是不敢。他承认。


刚开始编造赵启平的博主们欢快了大半日,大概已经声音嘶哑,于是新一波就跟上了,辞藻还是一样的掷地有声,逻辑还是一样的分明,而脏字,还是一模一样的脏。他一个个点进去看,忽然发现,自己原来已经不太想作呕了。


那一整夜,他就坐在电脑前面。一个花边新闻的主人公,就像成千上万的看客那样对着电脑,不断刷新,不断阅读,不断在忽冷忽热中沉浮。刚才李熏然说,怎样渡过,还是要靠自己。他当然能渡的过去,他知道的,什么时候人们觉得无趣了,谣言自然消失,他也能最终忘得掉。


人间就是这样一滩烂泥。他抬头看见窗外有些发亮的日光,握着鼠标笑了。没有人能逃过,没有人能不被丢进去,弄得一身污秽。泥潭逃不掉,秽物也洗不净,但没有人会如此想不开,一心要在泥地里闷死自己。


天亮之后,他沐浴更衣,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风衣,开车去了晟煊。


 


晟煊前台的接待小姐看见赵启平,显然是有些惊奇的。她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他,一半心思是昨天沸反盈天的新闻,一半心思是工作和礼貌。“赵医生,您好。”她局促地笑了下,忘了问他喝不喝茶。


“我找谭宗明。”赵启平不卑不亢,也对着前台小姐笑。路过的晟煊员工不免要把目光扫到他身上,一路过来,他已经习惯了。


前台小姐愣了半天,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工作状态,“谭总出差了。”她犹豫了下,觉得他一定会把这当成敷衍,于是又补了句,“他现在人在厦门。需要帮您联系他吗?”


安迪从后面走过来,看见赵启平在这里,停了下,又觉得自己不好插话,站在大厅与电梯间之间那道玻璃门边,用眼神询问。她近来真的是越发好看了。以前不是不好看,可是那时不知为什么,没有现在这样,周身隐约一股温柔得体的妩媚。


赵启平看见她,轻轻点了点头,示意她可以放心。前台小姐发觉安迪的时候,她已经走进电梯里。她回过神,等着赵启平回答,毕恭毕敬,似乎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。因为“谣言”只有相隔万里,与自己毫不相关,才能叫做谣言。它本身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,其实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。


赵启平看着这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,礼貌地笑,“方便告诉我酒店名字吗?”他问。


 


TBC.




阮玲玉四字遗言:人言可畏。


下一章重见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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